測評博主“惡評”被判賠償2.3萬元 蘇州互聯網法庭：輿論監(jiān)督超出合理限度應擔責

　　□ 本報記者 　 丁國鋒

　　□ 本報見習記者 許瑤蕾

　　□ 本報通訊員 　吳 婭

　　種草、開箱、試用、避坑、紅黑榜……“買前看測評”成了不少年輕群體的消費習慣，測評視頻也很快成了社交平臺的“流量密碼”，涵蓋美妝、數碼、美食、服飾等各大領域。

　　近日，蘇州互聯網法庭審理了一起因測評引發(fā)的名譽權糾紛案。一測評博主未購買、體驗帶貨博主的商品，卻在測評視頻中發(fā)表測評言論，聲稱“大網紅賣貨為什么如此沒有底線”“你知道這種東西害了多少中國人嗎”。視頻中還包含了帶貨博主肖像，以及侮辱性語言等否定性評價。法院判決認定侵權，要求兩被告公開賠禮道歉并賠償經濟損失。

　　未購買作負面評價

　　原告于某某是一名從事自媒體和電商直播的大V，全網擁有3000余萬粉絲。2023年5月至8月，一粉絲數30余萬的測評博主“某床墊聊睡眠”，發(fā)布了一系列針對于某某在直播中推廣的乳膠床墊、乳膠枕等產品的評價視頻。

　　其中在2023年5月4日，“某床墊聊睡眠”發(fā)布了作品描述為“請繼續(xù)給你的粉絲帶來價值，而不是賣垃圾乳膠！#乳膠粉塵危害#”的視頻，不僅使用了于某某的照片，還包含了“幾千萬粉絲的網紅是如何吃里爬外的”“你知道這種東西害了多少中國人嗎”“賣垃圾，給消費者帶來垃圾”等內容。2023年5月12日、8月6日，該賬號又陸續(xù)發(fā)布了“全網賣這么多乳膠枕頭產品，十個泰國也做不出來”“大網紅就這么缺錢嗎，割消費者‘韭菜’”等內容。

　　被告的視頻發(fā)布后，不僅獲得點贊3000余次、評論與分享均超900余次，評論區(qū)還出現了“看著就惡心”“這家伙是什么錢都要，黑心錢，取關了”“那家伙沒底線的”等負面評價。經調查，該測評賬號為蘇州某床墊公司運營，并由其法定代表人江某出鏡錄制。

　　原告向蘇州互聯網法庭起訴，要求判令被告立即停止編造、傳播、發(fā)布相關侮辱、誹謗原告的信息、視頻等侵犯原告名譽權的行為，并在全國發(fā)行的報紙顯著位置和被告視頻賬號上發(fā)布道歉函、道歉視頻等，同時要求法庭判令被告賠償原告經濟損失10萬元。

　　于某某在庭審中認為，沒有任何的權威證據證明乳膠產品系垃圾產品，江某及公司也沒有相應的實驗數據證明乳膠的危害，更沒有國家禁止銷售乳膠產品的證據和規(guī)定。江某及公司捏造歪曲事實，使用侮辱性的言辭，上述行為已構成了對自己名譽權和肖像權的侵害。

　　江某及公司則辯稱其主觀上沒有過錯，認為原告公開發(fā)表推廣視頻，被告方看到后即進行評價，符合當前網絡時代的傳播規(guī)律，不能證明存在主觀惡意。同時辯稱，雖然沒有做專門的實驗進行專業(yè)佐證，但在拆卸乳膠床墊的過程中產生了很多粉塵，使用過乳膠床墊的消費者懷疑鼻炎以及皮膚病是因床墊而導致的。對其發(fā)表的言論，其認為屬于為公共利益實施輿論監(jiān)督的合法行為。

　　評價應當實事求是

　　法院審理認為，民法典規(guī)定，行為人為公共利益實施新聞報道、輿論監(jiān)督等行為，影響他人名譽的，不承擔民事責任，但應遵循合理限度和真實為前提，否則應依法承擔侵權責任。該條款為本案原被告等自媒體從業(yè)者基于公共利益實施輿論監(jiān)督提供了免責基礎，但其所發(fā)布的言論應當以客觀公正、實事求是為前提。

　　法院還認為，公眾人物具有較高容忍義務?；诠怖鎯?yōu)先原則，為保障公民知情權和輿論監(jiān)督權，維護社會公共利益，保證公民在涉及公共事務的辯論中享有充分的言論自由，公眾人物對他人的批評和指責應有一定的寬容度量，此為公眾人物人格權保護的容忍義務。原告系知名博主，擁有千萬粉絲，屬于具有一定知名度和影響力的公眾人物，所以在接受社會輿論監(jiān)督和滿足社會公眾知情權方面，其相應人格權受到限制，具有較高的容忍義務。

　　法院在判決中指出，本案中，江某在其發(fā)布視頻中對于某某所售乳膠床墊作出“垃圾東西”等負面評價，均非基于其本人的測評或體驗而發(fā)表，且缺乏對可能引發(fā)爭議內容的必要調查，未盡到審慎注意義務。其中“垃圾博主”“沒有底線”等言論，具有損害名譽的故意，存在明顯過錯，客觀上降低了于某某的社會評價，構成名譽權侵權。同時，江某在視頻中擅自使用于某某肖像，構成肖像權侵權，也應承擔相應侵權責任。

　　法院認為，蘇州某床墊公司系案涉測評賬號運營方，江某系案涉視頻出鏡人，兩被告直接參與案涉視頻的發(fā)布，構成共同侵權，應當承擔連帶責任。本案原被告所運營的賬號均具有較大粉絲量，被告稱其發(fā)布的3條案涉視頻系為公共利益實施輿論監(jiān)督，但視頻內容超出了實施輿論監(jiān)督應當遵循的合理限度，且發(fā)布后點贊量、評論量、分享量較大，傳播范圍較廣，引發(fā)的針對原告的負面評價較多。

　　法院綜合當事人的知名度，兩被告主觀過錯程度，侵權行為的程度、范圍及侵權后果，判決江某及公司立即停止侵權、公開賠禮道歉并賠償于某某經濟損失2.3萬元。

　　科學透明公開測評

　　測評博主本應通過對產品的測試、比較、體驗，向消費者說明產品性能、質量、優(yōu)劣，為消費者提供合理、客觀的消費指引。但在“流量密碼”的驅使下，部分測評博主為吸引流量或促進帶貨合作，發(fā)表與事實不符、過分夸大、故意貶損的評價卻也屢見不鮮，由此引發(fā)了不少糾紛。

　　本案判決后，法官對測評博主提出3點建議：一是測評博主在發(fā)布測評內容時，應當以真實使用為前提，測評方式應科學、透明、公開，反饋自己客觀、中立的使用體驗，避免無中生有、過分夸張、故意貶損甚至于侮辱性的表述、評價；二是如存在帶貨、廣告等商業(yè)推廣行為，測評博主也應通過測評內容、置頂評價等方式予以明示，避免以測評之名割粉絲“韭菜”，影響自身及推廣商品的商譽；三是如測評內容與自身或者關聯企業(yè)經營業(yè)務“賽道”重合，在同類商品的橫向測評中，應當避免采取片面凸顯自身優(yōu)勢、散布競爭對手劣勢的直接比較方式，彰顯自身商品競爭優(yōu)勢，謹防陷入不正當競爭的法律漩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