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層院團:迎難而上 成功破題
光明日報記者 李晉榮 謝云開
基層文藝院團是我國文藝事業(yè)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,可謂中國文藝在基層傳播的“毛細血管”,它們的主要服務對象是所在地的廣大老百姓?;鶎釉簣F不但為群眾喜聞樂見,還在傳承發(fā)展文化中不可或缺。新冠疫情發(fā)生以來,很多基層院團在生存和發(fā)展上面臨著不少困難。面對艱巨的挑戰(zhàn),三年來,它們迎難而上,成功破題,迎來了涅槃新生。
疫情來襲 停工不停功
2020年,突如其來的疫情,讓本以為劇團發(fā)展“上了道”的陜西榆林榆陽區(qū)文工團團長孫長賢犯了難。2019年,孫長賢所在的文工團轉型為陜北少有的國營二類事業(yè)文工團體,團里職工在住房保障、辦公環(huán)境、業(yè)務場所上都有所改善?!罢蛩氵M一步開展工作,疫情一來,可以說基本上就沒有市場?!?/p>
演出市場的停滯,一時間,讓諸如榆陽區(qū)文工團這樣的基層院團只能依賴財政撥款維持生存。
疫情防控要求導致上座率受限,出省、跨地市演出受限,演出審批受限等情況,給全國眾多基層院團的演出市場帶來很大沖擊。浙江杭州桐廬縣越劇傳習中心長期挖掘地方特色文化,常年在基層演出?!?019年,我們傳習中心僅在縣外商演就達120場,演出收入230萬元。而2020年以來,全國演出市場幾乎完全停滯,縣外商演也被迫停止,演出收入僅45萬元?!边@是來自傳習中心主任張宇的數(shù)據(jù)。
然而,在“收入”之外,基層院團的文藝工作者們,看到了另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。俗話說,“曲不離口”,三年的長時間演出減少,必然會影響到演員的狀態(tài),進而影響演出的效果。盡管處境困難,全國基層院團,都不約而同地秉持“停工而不停功”,為演出和戲曲傳承蓄力。
相比國家級、省級院團,本來就規(guī)模有限的基層院團,卻仍然堅持練功,保持演出狀態(tài),在疫情期間,尤為令人感動。
“雖然農村市場保住了,但商業(yè)演出幾乎為零?!毙蝿輫谰?,希望猶存,在這樣的情況下,陜西省商洛市商南縣劇團堅持春訓和冬訓,“只要不演出就安排集訓,除了練功外還盡量培養(yǎng)演員的一專多能,譬如戲曲演員也要兼職一些舞美道具工作?!眻F長程剛說。
江西鄱陽縣劇團,同樣堅持“演出停但排練未?!?,“我們制定詳細排練計劃,使晨練、形體、唱腔表演常態(tài)化。堅持以功促戲,師輩帶徒的形式,讓演員時刻保持好狀態(tài)?!眲F書記軒欽說。
還有一些基層院團,利用疫情期間無法演出的時間,邀請戲曲界名家對劇團演員進行傳幫帶。桐廬縣是中國越劇演員的重要培養(yǎng)地,先后培養(yǎng)出5位梅花獎演員,桐廬縣越劇傳習中心就邀請梅花獎演員、越劇名師指導,在疫情期間堅持對青年演員進行培養(yǎng)。
把握鄉(xiāng)村陣地 守住文化之根
在我國,各地基層院團往往扮演了當?shù)貏》N最重要傳承者的角色?!翱h、鎮(zhèn)、鄉(xiāng)、村,是傳統(tǒng)戲劇的沃土,更是基層院團的主要陣地。通過演出守住鄉(xiāng)村陣地,其實也就助力了對中華文化之根的守護。”上海戲劇學院教授石俊指出。
婺劇起源于明代,俗稱“金華戲”,至今約有四百多年歷史,是我國最古老的戲曲劇種之一。婺劇劇目豐富,傳統(tǒng)深厚,特色濃郁,影響深廣,有徽戲“活化石”之稱。成立于1962年6月的建德市婺劇團,是目前杭州地區(qū)唯一一個專業(yè)婺劇團,也是建德市乃至整個杭州市婺劇文化傳承的主陣地。作為全國優(yōu)秀基層文藝團體,建德市婺劇團曾多次出國訪問、參加省市及全國戲劇演出,獲得過中國戲劇獎等重要獎項。2019年,建德市婺劇團并入建德市宿江演藝有限公司,疫情期間,劇院不能進,公司就著力開辟新的戶外演藝空間,方有了《江清月近人》沉浸式實景演出的爆紅。
建德市宿江演藝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周毅表示,雖然疫情期間上座率受限,出省、跨地市演出受限,但是劇團在統(tǒng)籌“經濟效益”和“社會效益”上下功夫,始終注意保障婺劇市場,挖掘本土人文歷史,傾力打造《江清月近人》沉浸式實景演出,開展“送戲下鄉(xiāng)”活動,推進戲曲進村社、進校園、進企業(yè)、進禮堂,通過弘揚地方特色文化,達到錘煉隊伍、推出新作、開源增收的效果。
“基層院團是文化的戰(zhàn)場,是傳播的戰(zhàn)場,應該和國有院團形成良好互動和互補?!笔≌f。
陜西榆林榆陽區(qū)文工團團長孫長賢說:“我們在培育觀眾上下了很大力氣,原來只給唱腔打字幕,現(xiàn)在給道白也打上字幕,古典戲真是經典,觀眾一看上就離不開了?!眲F的秦腔《三請樊梨花》,既向同行要口碑學習經驗,又獲得了老百姓的口碑和掌聲。
基層院團送戲下鄉(xiāng),走進田間地頭,不論冰天雪地還是烈日炎炎,都堅持給老百姓唱戲。除了戲曲傳承的重任,基層院團還往往要根據(jù)所在地特色,把黨的文化政策傳遞到千家萬戶,他們弘揚主旋律,以文化的方式助力脫貧攻堅。
商南縣劇團傳承當?shù)匦≌{創(chuàng)排花燈戲,以小調的形式編創(chuàng)出《闖王寨傳奇》,結合當?shù)貧v史景點闖王寨,反思李自成失敗的歷史教訓,進而宣傳廉政文化。鄱陽縣贛劇團同時也承擔“鄱陽縣饒河戲傳承保護分中心”的職能,在疫情期間堅持開展惠民演出活動,結合送戲下鄉(xiāng),演出贛劇《黃鶴樓》《蘆花蕩》等傳統(tǒng)劇目的同時,也創(chuàng)排移風易俗為主題的贛劇小戲《終身大事》、宣講二十大精神的贛歌《新時代 新征程》。
“基層院團不受劇院場次等的影響,在抓住開放劇場的同時,就應該堅持守正,扶貧支農?!北本┙煌ù髮W語言與傳播學院講師王靖雨指出,“這些劇團在疫情之后,仍堅持繼續(xù)下沉,同時不忘拓展,對新農村的建設作出了獨屬于‘文藝人’的重要貢獻?!?/p>
用好新舞臺 發(fā)展新業(yè)態(tài)
疫情期間,四川資中縣木偶劇團創(chuàng)作的《張大千之匪巢磨難》采用真人演出和木偶演出相結合的方式,讓木偶劇演員從幕后走向臺前,突破了此前木偶劇演員在幕后的演劇傳統(tǒng),不但受到現(xiàn)場觀眾的喜愛,也深受線上觀眾的歡迎。
提及如何讓傳統(tǒng)木偶劇與時俱進、永葆青春,四川資中縣木偶劇團團長、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傳承人胡海說:“我們不但面向基層,還努力創(chuàng)作有國際影響力的演出,多條腿走路?!眲F關注不同年齡段的受眾群體,希望做一家三代都可以看的節(jié)目,他們拓寬傳統(tǒng)川劇體裁,結合孩子喜歡的動畫片、課本劇,讓孩子在看木偶戲的過程中受到教育。同時保留川劇傳統(tǒng)折子戲,留住老年觀眾?!斑z產是先人的,傳承是歷史的,創(chuàng)新是我們的,發(fā)展是必須的,不能把老祖宗的東西關在博物館里面?!焙Uf。除了戲劇表演之外,資中縣木偶劇團還發(fā)展了與木偶劇相關的周邊文創(chuàng)產品,把一些地方歷史文化人物做成30到40厘米的小木偶,深受觀眾的喜愛。
桐廬縣越劇傳習中心則通過微信公眾平臺、抖音等自媒體開設網絡劇場,精選桐廬梅花獎得主、桐廬優(yōu)秀越劇演員的優(yōu)秀作品,播放《春江月》《桐江雨》《春江奇緣》《白云源》等經典劇目,累計閱讀點擊量數(shù)十萬次。建德市婺劇團嘗試推廣系列短視頻、直播平臺,推出婺劇紅色“三部曲”,先后在學習強國全國平臺推出10多期作品,通過各種形式推廣地方戲,提高了傳播力和影響力。
江西鄱陽縣贛劇團通過網絡直播的形式,提出“贛劇不老、與你同春”的口號,推廣當?shù)氐内M劇饒河戲,吸引了一大批年輕的戲迷,甚至有不少省外的江西籍人士,關注的粉絲近10萬。
據(jù)《2022抖音戲曲直播數(shù)據(jù)報告》,抖音平臺已有231種戲曲開通直播,過去一年開播超80萬場,累計看播人次25億。長沙花鼓戲進駐抖音后,短短一個月時間即獲575萬觀看人次,7萬多條評論;粉絲從2000上漲至4萬,上漲了18倍。中國文藝評論家協(xié)會理事胡一峰指出:“直播、云演出等的興起,使‘基層’百姓欣賞到了原先在基層看不到的演出,他們的欣賞口味、審美趣味都發(fā)生了很大改變,因行政區(qū)劃導致的文化供給差異越來越小,‘倒逼’基層院團提供更優(yōu)質和更多樣的演出。這是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的體現(xiàn),也是中國式現(xiàn)代化精神共同富裕的必然要求,為新時代院團發(fā)展提供了新契機,提出了新挑戰(zhàn)?!?/p>
當今時代,互聯(lián)網已成為文藝創(chuàng)作和欣賞無法忽視的“關鍵詞”??疾旎鶎釉簣F的發(fā)展,同樣不能忽視互聯(lián)網的因素。胡一峰說:“各類直播、短視頻平臺的迅猛發(fā)展,為基層院團搭建了‘新舞臺’,改變了其發(fā)展生態(tài)。這個‘新舞臺’就在每個人的手機里,隨身攜帶,隨時欣賞,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基層院團的‘基層’限制,為其抵達受眾提供了高速路、直通車?!?/p>
在新的一年,很多基層院團都添置了新的設備、器材和服裝,演員們也練好“內功”,以嶄新的姿態(tài)進入正重新煥發(fā)著勃勃生機的演出市場。它們秉持著守正創(chuàng)新的初心,努力破局,化挑戰(zhàn)為發(fā)展契機,為老百姓提供更優(yōu)質和多樣的文化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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