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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年的味道

發(fā)布時間:2021-02-09 11:00:00來源: 拉薩日報

  過年的味道真好。無論是小時候和父母一起過無錢的年,還是長大立業(yè)后,自己吃苦掙錢過年,又或是現(xiàn)在我們這些被光陰擠到社會邊緣的六零后,坐在家里渴念子女,盼望過團圓年,感覺都是躺在幸福里的滋味。

  我們小時候過年是有些苦澀,但從不影響我對她的回憶。過年那種渴望的心情,是現(xiàn)在的孩子體會不到的。因為過年,我們小孩有零食吃;正因為過年,我們小孩有了新鞋子新衣服穿;是因為過年,我們小孩才有零錢花,那怕一毛兩毛,我們都會拿著這些嶄新的錢互相炫耀;還因為過年,我們可以暫時不用打豬草、砍柴、燒飯,也不擔心被父母喝斥。那種壓抑后的放縱,好比天上的小鳥,自由自在地飛翔。笑容就綻開在一張張紅撲撲的小臉蛋上。

  轉(zhuǎn)眼過去幾十年,現(xiàn)在想起來還挺新鮮。感覺那時候過年的味道比現(xiàn)在濃稠多了,好像父母平時所做的,都是為了一家老小過年吃好點,穿好點。

  從收蠶豆開始,母親每年總要選些勻稱的,用瓦罐裝起來藏好,怕我們小孩子“豬嘴上掛不住蘿卜”,炒著吃了過年就沒有了。黃豆收回家的時候,記得母親是用簸箕滾,滾出些飽滿的留著過年打豆腐。到了農(nóng)歷九月,生產(chǎn)隊挖紅薯,白天分到家,晚上父母趁月光明亮,挑水洗紅薯,曬干收起來留著過年用。每隔一年兩載,父親會在自留地里種些棉花,軋皮花彈成絨,請裁縫進門給一家老小做棉衣過冬。越近年關(guān),母親熬夜越多,醒來看到母親時,都是坐在煤油燈下給我們趕做過年的新鞋。每年稻谷分到戶,好酒的男人那怕一日三餐喝稀粥,釀酒的谷子是一粒都不能少。我父親說他們:“飯都吃不飽,還喝酒?”

  “無酒不成席”呀?何況是一年一度的團圓飯。沒有酒哪有年節(jié)喜慶的氣氛?母親往往瞞著我父親,選兩升純糯米做糟,濾出香噴噴的糟酒過年。

  大年三十晚上吃團圓飯,當我們小孩捧著又香又濃的甜酒向父母祝福的時候,我看到了,看到父親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,聽到母親輕聲的祝愿:“日子甜甜蜜蜜,一年好過一年!”

  我們小孩就這樣在父親期待的眼光里,在母親期許的心愿中一年年地長大,日子正如母親所愿,一年好過一年。如果說,父母一代人傳統(tǒng)十足的年味里,因為沒錢顯得有些苦楚的話。那么,我們一代人在追求富裕的路上,過年的味道里則有點辛酸。

  打工成了我們無奈的選擇。當六零后站在父母們看得比命還要金貴的田地里時,幾升豆子、幾擔稻谷,再也不能成為他們的奢望,要想過得比上一代好,只有將家裝進心里,把年打進包裹里,出外打工。

  微薄的薪水,難求的火車票,遙遠的路途,無情地阻隔了的回家路,唯一的辦法就是等,等熬到年邊的時候才有機會回家。那時候的我們,過年只是回家的理由,團圓才是回家的目的。

  記得九幾年跟一幫老鄉(xiāng)在開平市星光表業(yè)公司打工。伙子里談得最多的是過年,暗地里夢得最多是回家。離過年的日子越近,心跳得越厲害?;疖嚻辟I到手,人樂得整夜都睡不著,夢里全是回家團圓的景象。我打工最后一站,是千禧年后一家人在中山市南頭鎮(zhèn)??紤]到經(jīng)濟拮據(jù),幾年都舍不回一次家。雖然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,卻落下個思鄉(xiāng)的心病。每逢過年,桌上也是妻子做的家鄉(xiāng)風味菜,一家人硬是吃不出家鄉(xiāng)的年味來。

  沒有哪個人在出租屋門口貼紅對子,加上外地又禁止放煙花爆竹,吃完年夜飯,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,回到冷清清的出租屋,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過。

  大年初一,沒有左鄰右舍來送一聲新年祝福,沒有親戚朋友互相串門問聲好,更莫說跟家鄉(xiāng)一樣有龍燈來彩燈往的熱鬧,只剩下一家人的感嘆:“過年還是家里有味!”

  然而,最近兩年在家過年,也沒能找到從前的感覺。夫妻倆打算煎點豆粑,做點年粑過年,鄰居回道:“田地都沒人種,哪來的豆子和米?買吧,超市里什么都有。”當想買幅門畫過年貼在門上驅(qū)驅(qū)邪時,從上街找到下街都沒有。我想,它大概跟我一樣是過時了吧?

  現(xiàn)在過年,除了還象征團圓,我就想不出還有什么別的意義,更莫談那些傳統(tǒng)習俗,成群結(jié)隊的小孩家家戶戶串門拜年啦,游花燈啦,早丟了。反正我再也找不回小時候的氣氛,全村找不到殺雞殺豬過年的人家,干貨水菜統(tǒng)統(tǒng)是買。倒是我們小時候過年最想穿的新衣服新鞋不用買,平時買的都穿不過來。大年夜給孫子外甥紅包時,除了聽到兩聲“謝謝”,也不見孩子們歡天喜地的樣子。大概是他們平時積攢的零花錢,比紅包的數(shù)字大得多吧?見慣不怪。

  現(xiàn)在懷疑,我是不是真的老了?怎么就聞不出小時候過年的味道來?

(責編: 常邦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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