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條青藏線 三代高原情
主人公心語:爺爺說,“西藏,你不要忘了我”;爸爸說,“西藏,我還會去看你”;我說,“西藏,換我來守護你”。
——周子杰
“嗚……”
5月14日上午,一輛火車沿青藏線,從第77集團軍某旅外訓場上呼嘯而過,同時鳴笛向官兵致敬。
聽到這熟悉的汽笛聲,該旅新兵周子杰陷入了回憶——
那是4月初的一天,從排長手上的《新兵轉運計劃》得知,還有3分鐘,火車即將駛過海拔4767米的昆侖山口。周子杰早早換到靠窗的座位,貼著玻璃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……
山雖無言,云雖不語,可是這名18歲的新兵清楚:當年,自己的爺爺和父親,也是在他這般大的年紀,跨過同一個山口,踏上了西藏的土地。
60多年前,周子杰的爺爺周德清入伍當上了一名工程兵,成為青藏公路筑路大軍中的一員。
“頭疼河、頭疼河……”每當摩挲著自己筑路時的照片,年過八旬的周德清雖然有些糊涂,但嘴里總念叨著一個地名。
“頭疼河究竟在哪里?”當列車平穩(wěn)地駛進沱沱河站,周子杰這才確定,爺爺念叨的“頭疼河”就是這里。他打算到站臺上活動一下腿腳,沒想到剛離開供氧車廂沒多久,一陣呼嘯的狂風直直打來,頭像針扎般地疼起來。
“爺爺當年在這里修路,又經(jīng)歷了怎樣的艱難呢?”望向遠處順著山勢雄踞盤桓的青藏公路,盡管周子杰努力地想象,卻難以找到答案。他只是聽父親周昌明講過:4千里青藏線,平均每2.5公里就有1名軍人犧牲。
周昌明的一位戰(zhàn)友,就犧牲在這條“云端天路”上——
上世紀90年代,周昌明參軍入伍,來到西藏成為了一名汽車兵。彼時,青藏鐵路還未修通,所有物資供給只能沿著青藏、川藏公路兩條“大動脈”進藏。而周昌明的使命,則是不斷地往返于西寧和拉薩之間,充當為西藏運輸養(yǎng)分的“紅細胞”,后來以至于哪里有急彎、哪里有陡坡,他的腳都會提前“預判”剎車。5年下來,周昌明在“云端”繞行近10萬公里,也與死神較量過好幾回。
而這些遇險的經(jīng)歷,周子杰從未聽父親講起過。他只記得父親在一次老戰(zhàn)友聚會上,當談及那名犧牲的戰(zhàn)友時,一向剛毅少言的父親竟破天荒地流了淚。后來,父親摟著另一名老兵的脖子呢喃:“就差一點,差一點我的車就翻下去了。要是真翻下去,就啥都沒有了……”
“到了五道梁,哭著想爹娘”“登上唐古拉,伸手把天抓”……時至今日,周子杰都還記得在那場聚會上,一群人到中年的“老西藏”,操著南腔北調說出的話。而他更沒想到,這些早已熟稔名字的地方,今天竟被他一個個踩在腳下。
不同的是,隨著青藏鐵路開通,這些將爺爺和父親的軍旅記憶串起的地名,早已不再是危險和死亡的代名詞。
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。2017年,周子杰決心報名參軍,當他趕到武裝部時,卻被告知有可能要去西藏服役。
去還是不去?那天,周子杰的家里開會投票,最終結果7∶1——除了他的母親陳登玉投了反對票,其他親人都同意子杰去西藏“闖一闖”。爺爺周德清顫顫巍巍地發(fā)了話:“去,保衛(wèi)國家……”
“真搞不懂你們爺仨,還沒受夠高原的苦?”從兒子參加體檢到最終出發(fā),陳登玉絮叨了兩個月,也圍著灶臺忙了兩個月。以前從不用手機上網(wǎng)的她,不知從哪學會了“百度一下”,并照著網(wǎng)上的教程,天天用藏紅花燉乳鴿為周子杰食補,“高原苦,當年沒條件給你爸補,現(xiàn)在不能虧了你。”
好在母親的擔心是多余的。當列車駛過唐古拉站,周子杰就收到了統(tǒng)一配發(fā)的高原單兵藥品套裝,包含3瓶紅景天膠囊、2盒抗高反口服液、1罐維生素補充劑、1瓶高原護膚霜和2支唇膏。
“你們這些新兵趕上了好時候,我當戰(zhàn)士那會兒,人人都是紫嘴唇、包公臉!”新兵連連長劉宗渠是一名從高原提干的老兵,他說現(xiàn)在的駐藏官兵在宿舍里吸上了氧、在餐桌上吃到了荔枝、手機也有了4G信號……“據(jù)說外出時還能吃肯德基、玩密室逃脫?!敝茏咏芙舆^連長的話,偷偷對身邊的戰(zhàn)友講。
列車駛過了一個晝夜,窗外的景色卻由夏轉冬。當列車抵達駐地車站,周子杰迫不及待讓戰(zhàn)友幫他拍了張照片,附帶文字“咋樣?”發(fā)送給了父親。
“變了,也沒變。”父親的回復意味深長。周子杰知道,變了的,是身著軍裝的面龐;沒變的,是一家三代高原兵,對于西藏的那份執(zhí)著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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