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在五月初五,孟嘗君逆襲
□高金國
說起端午節(jié),大家首先想到的,自然是屈原。公元前278年農(nóng)歷五月初五,屈原悲憤投江,于是有了端午節(jié),以及今天的小長假。
和屈原同時代的,還有一位名人,也和“五月初五”有關(guān)。不同的是,這天是屈原的忌日,卻是他的生日。此人即“戰(zhàn)國四君子”之一孟嘗君,山東老鄉(xiāng)一枚。
孟嘗君如今的知名度、美譽度,和屈原不可同日而語。但在戰(zhàn)國時代,他卻風(fēng)光無兩,出將入相、春風(fēng)得意,知名度乃至美譽度,大概率是超過屈原的。但這事兒,誰說得清呢?2000多年來,屈原的美譽度“低開高走”,越到今天,人們越懷念;孟嘗君相反,“高開低走”,一路下坡。
這和太史公司馬遷不動聲色卻又極其犀利的評價有關(guān)。在《史記·孟嘗君列傳》最后,司馬遷“用事實說話”,做出如下評價:鄒、魯之地民風(fēng)淳樸,與它們相鄰的孟嘗君封地,卻多“暴桀子弟”,這算怎么回事兒?(其俗閭里率多暴桀子弟,與鄒、魯殊)然后給了孟嘗君八字點評:“好客自喜,名不虛矣。”樂于養(yǎng)客,沾沾自喜,名不虛傳,諷刺的味道頗為明顯。這段“太史公曰”,成了人們評價孟嘗君的基調(diào)。
孟嘗君的功和過、才智和短板,都比較明顯,屬于比較矛盾甚至有點分裂的人格。他既可以禮賢下士、肝膽相照,也會殺人不眨眼,沒有原則,缺乏底線。趙國人聽說他來了,紛紛圍觀,有人說:“原以為是個魁梧漢子,沒想到如此瘦??!”孟嘗君便暴怒,派兵砍殺了數(shù)百人。
說暴戾吧,他對門客又特別好。這種“人格分裂”,可能和他幼年受過的精神創(chuàng)傷有關(guān)。
孟嘗君名叫田文,父親田嬰是齊威王之子、齊宣王之弟。生在豪門,田文的命運卻十分悲慘,原因很簡單——出生沒選好日子(話說這也沒法選啊)。
他出生在五月初五,母親身份低賤。當(dāng)時,田嬰已經(jīng)有了40多個兒子,多一個少一個的,根本不在乎。農(nóng)歷五月,毒蟲開始“復(fù)工”,各種蚊蟲叮咬,讓人不勝其煩。五月初五,春夏之交,更是“百害雜生”。好嘛,你不早不晚,偏偏趕著這個節(jié)骨眼出生,不就象征著“毒蟲”嗎?在這種淺薄的認(rèn)知之下,五月初五生的孩子,便被古人認(rèn)為“不吉利”。
覺得不吉利,不喜歡也就罷了;偏偏他爹夠狠,對他媽說了句“勿舉也”,意思是“不要了,弄死他”。他媽哪舍得呀?悄悄養(yǎng)著。后來孩子長大,被他爹發(fā)現(xiàn),田嬰大怒:“我不是讓你弄死他嗎,怎么還留著?”他媽不敢言語,田文卻泰然自若,拜了拜,反問老爹:“您為什么要殺死出生在五月的孩子?”
沒想到這孩子竟敢反問,他爹就想找個借口糊弄過去:“生在五月的孩子,個頭能長到和門口一樣高,會害死父母(五月子者,長與戶齊,將不利其父母)?!闭媸潜犙壅f瞎話,田文明顯營養(yǎng)不良,要不也不會被趙國人嘲笑身材瘦小了。
田文反駁道:“人是受命于天,還是受命于門戶?”老爹被問住,默然不語。田文接著說:“當(dāng)然是受命于天。既然受命于天,您又擔(dān)心什么呢?如果是受命于門戶,您把大門加高一下,誰還能長得和門一樣高?”老爹啞口無言,只好認(rèn)輸:“別再說了!”
辯論完勝,只是確保在深宅大院存活下來而已,談不上逆襲。后來,田文又一次大展才華,徹底脫胎換骨。他先啟發(fā)他爹:“兒子的兒子叫什么?”“孫子。”“孫子的孫子叫什么?”“玄孫?!薄靶O的孫子叫什么?”他爹答不上來,畢竟已經(jīng)掉進兒子挖好的坑里了。
田文于是說:“您侍奉了三代齊王,家財萬貫,門下卻找不到一個賢人,這哪里是長久之道呢?(此處省略5000字)”他爹一聽,說得蠻有道理,就讓他主持家政,接待賓客。田文最終成了太子,完美逆襲。
田文確實很強悍,很有才干。但顯而易見,幼年遭遇的歧視,“無處不宮斗”的險惡,讓他養(yǎng)成了功利色彩很濃的性格。他信奉的,是叢林法則。為了存活,他可以讓人去忽悠秦王,因為一旦沒有外敵,齊王就會和他內(nèi)斗;為了生存,他可以派人從秦王王宮偷出狐白裘大衣,“循環(huán)利用”,再次送給秦王的愛妃。
這樣的叢林法則,不僅和孔孟大相徑庭,就連司馬遷也看不上眼??墒?,這怨誰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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