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藏北故事】青藏公路,那是一條神奇的“天路”
最近,歷經(jīng)四晝夜,通過青藏公路3800多公里的汽車運輸,北京建藏援藏工作者協(xié)會的西藏蜂業(yè)公司所收獲的首批高原蜂蜜通過“天路”運抵北京。我在贊嘆眼前這輛載重量達40噸的“大力士”卡車的同時,不由得想起如今平坦、便捷的風(fēng)雪青藏公路從修筑到保暢通的感人故事。
1954年12月25日,汽車第一次開進拉薩。當(dāng)天,青藏、川藏公路正式通車,兩隊350多輛汽車披紅掛彩會師布達拉宮廣場(唐召明翻拍照片)
1954年12月25日,是西藏歷史上一個永遠值得銘記的日子。當(dāng)天,青藏公路和川藏公路同時通達拉薩,結(jié)束了西藏沒有公路的歷史。建成后的青藏公路被稱為“世界屋脊上的蘇伊士運河”,擔(dān)負著80%以上進藏物資的運輸。
這是青藏公路沱沱河兵站用作紀念的、最早接待交通過往人員的簡易木板房(唐召明1987年攝)
1987年初,我從青海調(diào)到西藏工作,首次沿著風(fēng)雪彌漫的青藏公路一路采訪進藏,接著又無數(shù)次從拉薩乘汽車到西寧看望父母。那時,青藏公路的旅行十分艱苦,沿途兵站住的是土坯房,吃的是脫水菜,跑的是“老爺車”。
這是青藏公路上的納赤臺兵站。青藏公路沿途兵站現(xiàn)已建起設(shè)施較為齊備的樓房,為交通過往人員提供了便利條件(唐召明1994年攝 )
如今,一幢幢設(shè)備齊全,美觀實用的永久性樓房奇跡般地出現(xiàn)在昆侖山、唐古拉山的終年凍土層上,取代了以往簡陋的土坯房。這些住房室內(nèi)有衛(wèi)生間、暖氣、氧氣,室外有塑料大棚。
奔跑在青藏公路線上的車輛經(jīng)過更新?lián)Q代,也得到了很大改善。裝有暖氣和臥鋪、載重量三四十噸的重載卡車已替代了以往載重量僅有四五噸的“解放牌”等卡車,單車運輸效率成倍地增長。
這是行駛在青藏公路安多縣路段的一輛輛重載卡車(唐召明2015年8月12日攝)
特別是從20世紀70年代起,國家投資8億多元,歷時12年將青藏公路全部鋪設(shè)為瀝青黑色路面,從青海格爾木到西藏拉薩上千公里的路程,已由過去需要走幾個月時間,而變?yōu)楝F(xiàn)在走兩天時間即可輕松到達。
這是青藏公路五道梁兵站官兵在觀看自己新生產(chǎn)出的豆芽。在風(fēng)雪青藏公路線上,它豐富了過往人員就餐的“菜盤子”(唐召明1987年攝)
前兩年,我再訪青藏公路,驚喜地看到,拉薩至那曲段已通了高速公路,讓人感到平安和輕松。路好走了,吃住也由“溫飽型”向“舒適型”轉(zhuǎn)化,千里風(fēng)雪青藏線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……
如今,青藏公路的物質(zhì)條件在變——變得越來越好,越來越現(xiàn)代化,唯有不變的是青藏、川藏公路從修筑到暢通的幾十年間,所形成和弘揚的“一不怕苦、二不怕死、頑強拼搏、甘當(dāng)路石、軍民一家、民族團結(jié)”的“兩路”精神。
唐古拉,伸手把天抓。我對青藏公路這一最高點有著永生難忘的記憶。這不僅是因為我曾采訪過這里的道班工人,更重要的這里道班工人默默無聞、無私奉獻的精神一直在感動著我。
1991年盛夏,我從西藏調(diào)到北京工作,乘坐單位的生活用卡車前往西寧,并在藏北首府那曲鎮(zhèn)停留了一夜,與朋友們告別。
這是作者從西藏調(diào)到北京工作,所乘坐的“東風(fēng)”牌卡車不幸在唐古拉山下翻車,得到了青藏公路安多養(yǎng)護段巴恰等道班工人的鼎力相助(唐召明1991年攝)
第二天天未亮,我們的卡車駛上青藏公路,開始趕路。漆黑的夜里,天下著雨。突然,一頭牦牛橫穿公路,司機嘎瑪見后,急忙剎車,因路上太滑,只感覺汽車屁股一甩,朝著唐古拉山下黑魆魆的公路沖去。頃刻間“天地翻轉(zhuǎn)”……四輪朝天的卡車,靜靜地不動了,我的頭撞碎了擋風(fēng)玻璃,暈乎乎的。我下意識地感到發(fā)動機流出的機油在臉上不停地滴落,急忙爬出車外。
此時天已大亮,雨還在淅淅瀝瀝地繼續(xù)下著。我和新華社西藏分社辦公室主任旺堆、司機嘎瑪三人很幸運,安然無恙。原來,卡車沖下公路后倒扣在10多米下的松軟沙坑里。所幸卡車大箱板撐起了整個卡車,駕駛室無多大損壞,我們才得以脫險。
司機嘎瑪留下看守卡車,旺堆給我當(dāng)翻譯,我們爬上公路,招手攔了輛卡車,前往不遠處的安多縣城,去找我采訪過的原唐古拉山道班班長、新調(diào)任安多公路養(yǎng)護段任副段長的巴恰求援。
巴恰以前率領(lǐng)的青藏公路109道班,養(yǎng)護著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公路。幾十年來,他們挑戰(zhàn)人類生命極限,戰(zhàn)風(fēng)雪、斗嚴寒,確保了青藏公路的暢通。1990年,被交通部授予“天下第一道班”的光榮稱號。
剛起床不久的巴恰聽了我的敘述,毫不猶豫地出門找來一輛“解放”牌卡車,并尋來幾根鋼絲繩,與我們一起先前往出事地點附近的24工區(qū),叫上工區(qū)的20多名道班工人,拿起工具,隨后又找來另一輛卡車,前往翻車現(xiàn)場。
這些長年累月保證青藏公路暢通的男女道班工人們經(jīng)常解救各種遇險車輛,經(jīng)驗十分豐富。兩個小時后,他們冒雨先將倒扣沙坑里的卡車大梁上拴好兩根粗鋼絲繩,兩輛卡車一起拉,加上20多名工人用繩子拽??ㄜ囇矍浦孥E般地重新翻過身。緊接著,大家又幫忙把甩出車廂外的大汽油桶和我的行李紙箱裝上車。最后,我們的卡車被牽引著來到24工區(qū)。
巴恰在工區(qū)將我們安排妥當(dāng),一口水沒喝,一分錢沒要,隨即帶著全身濕漉漉辛苦了大半天的道班工人與我們揮手告別……
這是109道班工人在風(fēng)雪中鏟雪開路,確保青藏公路的暢通(唐召明1990年冬攝)
幾十年后,我還清晰地記得這樣一些感人故事:1984年6月末,當(dāng)時的唐古拉山正在鋪設(shè)瀝青黑色路面,山頂被臨時開出許多便道,連日的雨雪使這里的便道泥濘不堪,永久凍土層變得脆弱柔軟,幾十輛汽車被陷在泥水里,無法動彈。
此時,眼前風(fēng)雪迷茫,天寒地凍。唐古拉山口是咽喉要沖。特別是國家援助西藏的四十三項重點工程已進入施工高潮。而被阻隔在唐古拉山上的車輛中,有百分之八十是搶運工程所急需的基建材料。一周的時間,109道班的二三十名工人在前來支援的推土機幫助下,晝夜苦戰(zhàn),連推帶挖。路通了,工人們的手套卻和皮肉凍在一起,只能用刀子一片一片割下來,鮮血淋漓。
2017年保通任務(wù)中,有的道班工人出現(xiàn)凍瘡,腳腫得脫不下鞋子,只能用剪刀將鞋子剪開涂凍傷藥。
在雄鷹都難以飛過的唐古拉山,汽車拋錨、旅客暈倒的事情,幾乎天天發(fā)生。唯一駐守的道班,就成了“救命之家”。
這是109道班工人肩抗鐵鍬正在前往唐古拉山口養(yǎng)護公路(唐召明1990年冬攝)
1990年,道班工人自發(fā)設(shè)立臨時救助站,除了免費供應(yīng)熱水、氧氣,還專門騰出了幾間“客房”,免費供路人休整。
“天下第一道班,天下第一溫暖?!币晃或T行者留言,做一個選擇很容易,但要堅持一個選擇很難。道班工人幾十年接力提供免費救助,傳遞著感動……
遙想1300多年前,年輕的文成公主帶著一尊釋迦牟尼12歲等身佛像和大量的種子、農(nóng)具、織物以及詩文、醫(yī)藥等書籍,從今天的西安到拉薩,走了近三年。
據(jù)《西藏始末紀要》載:解放前從西寧至拉薩,“亂石縱橫,人馬路絕,艱險萬狀,不可名態(tài)……”。當(dāng)時,從西寧進藏,騎著快馬,趕著牦牛,少則數(shù)月,多則半年,路途艱險,苦不堪言,尤以唐古拉山為甚。
是什么改變了唐蕃古道的命運?是中國共產(chǎn)黨領(lǐng)導(dǎo)的新中國。1953年,中央委托西北局在蘭州成立運輸總隊,慕生忠將軍任政委。運輸總隊從陜、甘、寧、青及內(nèi)蒙等地購買了2萬多峰駱駝,經(jīng)格爾木向西藏馱運糧食等急需物資。由于青藏高原氣候惡劣,不少駱駝在負重的長途跋涉中死去,損失很大。
沒有辦法,唯有修公路。1953年夏季,經(jīng)國家批準,修筑青藏公路指揮部成立,慕生忠任總指揮。
這是汽車正在通過青藏公路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(唐召明1996攝)
1954年5月11日,昔日鮮有人跡的唐蕃古道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。在冰天雪地之中,一座座營帳扎起來。在海拔5200多米的唐古拉山頂30多公里路段,6個施工隊分段作戰(zhàn),到處響徹雄壯的勞動號子。人們用鎬頭刨,鋼釬撬,鐵錘打,一點點地摳掉前進路上的堅石硬土。
10月20日,經(jīng)過2000多名筑路大軍不到半年時間的艱苦努力,從格爾木到唐古拉山600多公里的公路終于修通。
11月11日,勝利通車藏北重鎮(zhèn)黑河(現(xiàn)那曲)。
12月25日,全長均為2000余公里的青藏公路與川藏公路同時通達拉薩,結(jié)束了西藏沒有公路的歷史,養(yǎng)路的道班也同時成立。
這是一輛卡車正在通過青藏公路兩邊立有一根根熱棒的凍土路段。熱棒是一種高效熱導(dǎo)裝置,可保持凍土終年不化(唐召明2015年8月12日攝)
70年來,青藏公路這條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像一條玉帶飄過雪山之巔,像一道彩虹跨過泥沼深潭,將西藏與首都北京緊緊地連接在了一起。
正如作詞家屈塬筆下深情的《天路》歌詞所寫:“那是一條神奇的‘天路’,把人間的溫暖送到邊疆。從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長,各族兒女歡聚一堂……”。(中國西藏網(wǎng) 文、圖/唐召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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